2015年5月27日星期三
給樹帶來滅頂之災的只有人
拿什麼來隱喻我的村莊呢。一座山,一口井,一坯黃土,一條石板路,它們太明顯,太刻意;一束陽光,一聲牛哞,一塊凹凸不平的曬穀場,這些都不夠,我想,還是一棵樹比較合適。樹,它安分守己,賤生賤養,給它點陽光、水,就能安安靜靜地長,從不湊熱鬧,從不給世界添亂;剛強,結實,卻脆弱無比,畜生粗暴的牙,人手上鋒利的斧子,都能要了它的命。太像一個村子了。
我一直想種一棵屬於自己的樹。它要能開出美麗的花,能結出好吃的果子,外表優雅美麗,內質實用,最好是站在大家都能看見的地方,引來別人的羡慕。桃樹、桑樹或者黃梔子都行。桃子是我小時候最愛吃的水果;桑樹,則是屬於精神生活的部分;黃梔子,那是因為我從小火氣大,這是清火的良藥。
我把想種樹的想法告訴了母親,母親極力贊同。因為我家門口除了曬穀坪,就是農田,確實需要樹來裝點下。母親說了,屋前的地方太小,要種只能種兩棵。我只好捨棄了桃樹。在那個時代,養蠶是我們村裏孩子必須經過的成長事件;上火是我最難堪的事情,因為一上火,我的嘴巴都能起鍋巴,成為別人取笑的對象。所以,我情願割捨口腹之欲。
和我一樣在屋前種下桑樹的還有我的表哥。作為少年時候的死黨,我們的想法總是驚人的一致。剛栽下桑樹那會,表哥每天都會去瞧瞧,摸摸。有一天,表哥要我去看他的桑樹,“黑老倌,看到沒,我的桑樹長了,你的還沒長”,表哥總是想比我強,連種的桑樹都想比我的長得快,其實,才幾天,都一般高。多年後,一個春天的末尾,我看見幾個和我們當年一樣大小的孩子,正坐在我們種下的桑樹上摘吃桑葚。他們看見了我,熱情地問:“吃麼?味道很好的。”他們並不認識我,我離開村子的時候他們才出生,他們不知道我就是那個種樹的人。此時,我已不需要它了,它對人的意義被擱置在了時間之外的另一個看不見的地方。而另一個種樹人,表哥,也在十年前離開了村子,去了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,從此再也沒有回來過。表哥不需要它了,我也不需要它了,但表叔需要。有好幾次老家搞建設,說要把那棵桑樹砍掉,表叔死命不准,表叔說了,“我兒子姓陳,走到哪里都姓陳,像桑樹長在地上一樣,變不了的。”他把表哥種的樹,當成了表哥。
2008年春節前後,南方遭受了一場無與倫比的冰災,粗壯的樹一棵棵都斷胳膊少腿,少沒有健全的,細的呢,都攔腰折斷了。因為冰雪封路,我沒能回家過年。母親在電話裏說,我種的桑樹和黃梔子還在,它們因為生性柔韌而逃過一劫。
其實,給樹帶來滅頂之災的,不會是千年不遇的冰災,不會是一陣狂風,給樹帶來滅頂之災的只有人,只有人手上的斧子。
最近幾年,樹價上來了,村裏人都爭著賣樹。圓腦殼山上砍得只剩下一些沒成材的樹苗。站在門口,朝山上望去,山真像一個圓腦殼,被剃成了真正的光頭。沒有大樹的山,顯得那麼孤獨和淒涼。只有少數當年被我弄彎的樹,被我砍壞木質的樹,孤零零的留在山坡上。我想,它們一定在感激那個在中午頂著大太陽,給他們幾斧子的人。百年古樹也難逃厄運,盡成了斧下鬼。也有人站出來說過話,說古樹是不能砍的,那是風水樹,是村子的命根子,砍了是要遭報應的。但這些話,與手中的斧頭比起來,重量顯得不值一提。一棵古樹被砍倒了,一個擁有身體強壯的後生,莫名其妙的死去了。但人們並不怕報應,他們不怕死,只怕窮。那條貼在叫叫山上的護身符,也早已不知去向,不知道是誰,什麼時候給撕掉了。聽說酸棗值錢,賣到城裏可以造護膚品,酸棗樹就跟著遭了殃。酸棗樹是不值錢的,但為了摘酸棗方便省工,他們就乾脆把樹放倒。這樣稍微大點的酸棗樹,都從這個村子裏消失了。其中當然有當年讓我掉下來的那一棵。我無法想像,當年處心積慮想砍掉的樹,是這樣被砍掉的。我對它的恨變成了憐惜,變成了胸口的悸痛。砍掉了它,等於砍掉了我的一段生活,從此,我再也無法解釋,無法對侄子說出我腳上那塊疤痕的來歷。如果我現在告訴我的侄子,說當年我是從那麼大一棵的酸棗樹上掉下來的,他一定不會相信,他肯定會懷疑地問:“叔,你在扯謊,我可從沒見過有你說的那麼大棵酸棗樹,你又編故事哄我了!” 難道要我指著地上的一個樹蔸說,那就是我當年爬過的樹?難道我真的編個故事說,樹們都長到地下去了?
どちらも助けるという意味
すぐに足がついて
実際はドイツ人で
夏のお祭りと
我意欲沉湎其中
快樂著就好
流光容易把人拋
只能以孤獨為伴
我心若明淨
愛是需要勇氣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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